地理標志商標申請和侵權案件的疑難點概要
作者：李章虎 王艷 2021-07-07目前，中國正處于鄉村振興戰略實施的重要階段，而地理標志作為鄉村振興戰略中的重要支撐部分，相關實施機構要全力把握機會。截至2020年底，中國申請注冊地理標志商標的統計數據顯示，累計批準地理標志商標產品2391個，核準專用標志使用企業9479家，累計注冊地理標志商標6085個[1]。
根據《商標法》第十六條第二款規定，地理標志是指標示某商品來源于某地區，該商品的特定質量、信譽或者其他特征，主要由該地區的自然因素或者人文因素所決定的標志。《商標法實施條例》第四條規定：地理標志可以作為集體商標或證明商標進行注冊。
《商標法》中集體商標指以團體、協會或者其他組織名義注冊，供該組織成員在商事活動中使用，以表明使用者在該組織中的成員資格的標志；證明商標指由對某種商品或者服務具有監督能力的組織所控制，而由該組織以外的單位或者個人使用于其商品或者服務，用以證明該商品或者服務的原產地、原料、制造方法、質量或者其他特定品質的標志。
一、地理標志商標申請注冊時的注意點
（一）需提交的證據材料
地理標志作為集體商標、證明商標申請注冊時，需要提交以下證據材料：1.主體資格證明文件并應當詳細說明其所具有的或者其委托的機構具有的專業技術人員、專業檢測設備等情況，以表明其具有監督使用該地理標志商品的特定品質的能力；2.管轄該地理標志所標示地區的人民政府或者行業主管部門的批準文件，外國人或者外國企業的，應當提供該地理標志以其名義在其原屬國受法律保護的證明；3.該地理標志所標示的商品的特定質量、信譽或其他特征，以及上述特征與該標志所標示的地區的自然因素或人文因素關系的證明文件；4.有關訴爭商標所標示商品的生產地域范圍的證明文件；5.集體商標的使用管理規則或證明商標的使用管理規則。[2]
（二）地理標志的申請人
地理標志屬于區域公共資源。地理標志商標注冊人應當是當地的不以贏利為目的團體、協會或者其他組織，一般為社會團體法人、事業單位法人，其業務范圍與所監督使用的地理標志產品相關。地理標志申請人必須經地理標志所標示地區縣級以上人民政府或行業主管部門授權其申請注冊并監督管理該地理標志。地理標志商標的具體使用人必須是來自該地理標志標示地區的生產經營者。
（三）地理標志產品客觀存在和信譽情況的證明
地理標志是在歷史中客觀形成的，其表現形式一般為“地理名稱+商品通用名稱”。提交地理標志產品客觀存在及信譽情況證明材料是地理標志確權的重要依據。該證明材料包括公開出版的縣志、農業志、產品志、年鑒、教科書、國家級專業期刊等，可以是原件，也可以是加蓋出具單位公章的封面、版權頁、內容頁的復印件。[3]
（四）如何書寫地理標志商品的特定品質
特定品質包括地理標志商品的感官特征、量化指標或其特殊的制作方法。感官特征包括形狀、尺寸、顏色、紋理等視覺特征和嗅覺、味覺感知等等。量化指標包括所屬族、種等生物特征，重量、密度、酸堿度等物理特征，水分、蛋白質、脂肪、微量元素含量等化學特征。制作方法包括對加工技術的描述以及最終產品的質量標準，如動物產品的飼養過程、屠宰方法等，植物產品的種植過程、收獲實踐、儲存方式等，傳統手工藝品的原材料、配料和制作過程等等。描述地理標志商品的特定品質，一定要圍繞該地理標志商標指定使用的商品進行。[4]
（五）在相同類別上已存在注冊的普通商標，地理標志商標能否獲得注冊
地理標志商標作為商標的一種類型，應遵循《商標法》第三十條的規定。在地理標志商標與普通商標進行近似性比對時，如果地理標志商標申請在后，普通商標申請在前，應當結合地理標志集體商標的知名度、顯著性、相關公眾的認知等因素，從不易構成相關公眾混淆誤認的視角，準予核準注冊為宜；如果地理標志商標申請在前，普通商標申請在后，從容易導致相關公眾對商品或服務來源產生混淆誤認，不當攀附地理標志商標知名度的視角，可以認定二者構成近似商標，對普通商標不予核準注冊。[5]
（六）外國地理標志申請人如何在中國申請注冊地理標志
《商標法實施條例》第五條規定：外國人或者外國企業的代理委托書及有關的證明文件的公證、認證手續，按照對等原則辦理。國外申請人在商標局提交地理標志商標申請時，應將在國外生成的相關材料進行認證手續之后再行提交。這些材料包括：申請人的主體資格證明文件、該地理標志以其名義在其原屬國受法律保護的證明、申請人獲得監督管理該地理標志權利的證明材料、申請人的檢驗能力證明材料。[6]
（七）權利人能否將已注冊的普通商標轉為地理標志
地理標志集體商標、地理標志證明商標、普通集體商標、普通證明商標、普通商標均為不同的商標類型，其使用方式，注冊人和使用人的權利、義務等并不相同。如普通商標注冊人可以依意愿許可任何其他主體使用，集體商標的使用人只能是該集體組織的成員，且其商品或服務應達到使用管理規則中確定的品質標準。因此，即使是同一申請人，也不可以在相同或類似商品上注冊兩種不同類型的相同或近似商標。如果已經注冊了普通商標，又想將這個標識注冊為集體商標，就必須注銷之前注冊的普通商標。[7]
（八）現有的跨國地理標志協定及其意義
《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與歐洲聯盟地理標志保護與合作協定》于2020年9月14日正式簽署，談判歷時八年，雙方互認的地理標志總數超過500個，是中國對外簽署的第一個全面、高水平的地理標志協定。該協定于2021年3月1日正式生效。 該協定的正式生效意味著雙方互認的地理標志商標可以走出國門，走向世界，帶動相關國家的經濟發展。
二、地理標志商標侵權案件的疑難點
（一）地理標志商標、商品商標及服務商標的區別
商品商標、服務商標是用來標識商品、服務來源于商標權人，直接指向商品、服務的提供者。地理標志可以作為證明商標或集體商標申請，如果作為證明商標申請，則用于標識商品的原產地及商品所具有的某種特定質量、原料、制造方法或者其他特定品質等，其指向是商品的原產地、原料、制造方法、質量或者其他特定品質等。作為集體商標申請，則意味著以團體、協會或者其他組織名義注冊，供該組織成員在商事活動中使用，以表明使用者在該組織中的成員資格的標志。
普通商標與地理標志商標，兩者在構成要素的客觀真實性有不同要求。地理商標的核心要素是客觀存在的“地理名稱”，而非臆造、虛構的詞匯，因此對于使用地理標志的商品，必須來源于該地。而普通的商標的構成要素完全可以是商標權人臆造詞匯，經過商標專用權人自主創造所得，構成要素的內容并不需要客觀真實的存在。
（二）地理標志商標侵權判斷標準
根據《商標法》第四條第二款的規定，商標法有關商品商標的規定適用于服務商標，但對于是否可以適用于證明商標未作出規定。如前所述，地理標志證明商標的功能不同于商品商標、服務商標的功能，地理標志證明商標的侵權判斷標準亦不同于商品商標、服務商標的侵權判斷標準，有其特殊性。
地理標志商標的識別性指向的是商品的地理來源和特定品質，而不是提供商品或者服務的具體經營者。相應地，是否侵犯地理標志商標權利，不能以被訴侵權行為是否容易導致相關公眾對商品來源產生混淆作為判斷標準，而應當以被訴侵權行為是否容易導致相關公眾對商品的原產地等特定品質產生誤認作為判斷標準。如被訴侵權行為容易導致相關公眾對商品的原產地等特定品質產生誤認，則應當認定構成侵權。。
（三）其會員以外的商家使用地理標志商標，是否構成侵權
根據《商標法》第五十七條規定：“有下列行為之一的，均屬侵犯注冊商標專用權：（一）未經商標注冊人的許可，在同一種商品上使用與其注冊商標相同的商標的；（二）未經商標注冊人的許可，在同一種商品上使用與其注冊商標近似的商標，或者在類似商品上使用與其注冊商標相同或者近似的商標，容易導致混淆的。。。。。?！薄渡虡朔▽嵤l例》第四條規定：“以地理標志作為證明商標注冊的，其商品符合使用該地理標志條件的自然人、法人或者其他組織可以要求使用該證明商標，控制該證明商標的組織應當允許。以地理標志作為集體商標注冊的，其商品符合使用該地理標志條件的自然人、法人或者其他組織，可以要求參加以該地理標志作為集體商標注冊的團體、協會或者其他組織，該團體、協會或者其他組織應當依據其章程接納為會員；不要求參加以該地理標志作為集體商標注冊的團體、協會或者其他組織的，也可以正當使用該地理標志，該團體、協會或者其他組織無權禁止?！?/p>
據此，會員以外的其他商家可以按照該地理標志商標的管理規則進行申請，該地理標志商標的權利人應當允許，未獲得許可的則構成侵權。[8]若商家只是指明商品的來源也可以使用地理名稱，即描述性使用，但要進行明顯的區分。[9]
三、地理標志商標侵權后的救濟途徑（附案例）
（一）司法救濟
司法救濟作為一種常見的權利救濟途徑，一般由受到侵害的權利主體向有管轄權的人民法院提起訴訟，以此來保護自身權利。但司法救濟比較不好的點在于時間長。司法救濟包括民事訴訟、行政訴訟和刑事控告。
1.民事訴訟
浙江省農業技術推廣中心與常州開古茶葉食品有限公司等侵犯商標權糾紛案【（2016）浙民申1589號】
裁判要旨：地理標志證明商標的識別性指向的是商品的地理來源和特定品質，而不是提供商品或者服務的具體經營者。相應地，是否侵犯地理標志證明商標權利，不能以被訴侵權行為是否容易導致相關公眾對商品來源產生混淆作為判斷標準，而應當以被訴侵權行為是否容易導致相關公眾對商品的原產地等特定品質產生誤認作為判斷標準。地理標志證明商標的注冊人對于其商品符合使用該地理標志條件的自然人、法人或者其他組織要求使用該證明商標的，應當允許。而且，其不能剝奪雖沒有向其提出使用該證明商標的要求，但其商品確實符合原產地等特定品質的自然人、法人或者其他組織正當使用該證明商標中地名的權利。同時，對于其商品不符合原產地等特定品質的自然人、法人或者其他組織在商品上標注該證明商標或者近似標識的，地理標志證明商標注冊人有權禁止并依法追究其侵犯證明商標權利的責任。被訴侵權商品的生產者在商品上使用地理標志對商品的原產地等特定品質進行標識的，其對于商品具有該地理標志證明商標所標識的原產地等特定品質負有舉證責任。
2.行政訴訟
西山焦地理標志商標案【（2015）高行（知）終字第1568號】
裁判認為：西山焦棗符合《商標法》第十六條第二款關于地理標志的定義，構成地理標志。爭議商標西山焦xishanjiao注冊并使用在干棗商品上，包含了地理標志西山焦棗。陳某未提交證據證明使用爭議商標的干棗商品來源于地理標志西山焦棗所標示的地區，因此，爭議商標的注冊和使用容易誤導公眾。爭議商標在干棗商品上的注冊已構成《商標法》第十六條第一款所指情形，爭議商標在此項商品上的注冊應予撤銷。
3.刑事控告
我國刑法并未對該法保護的注冊商標類型作出限制，集體商標、證明商標作為注冊商標的一種，理應屬于受該法保護的權利客體。即侵犯地理標志商標且達到犯罪構成要件，則構成假冒注冊商標罪。最高人民法院刑事審判第二庭對該問題早已有過明確批復（[2009]刑二函字第28號）：刑法第二百一十三條至二百一十五條所規定的“注冊商標”應當涵蓋“集體商標”；商標標識中注明了自己的注冊商標的同時，又使用了他人注冊為集體商標的地理名稱，可以認定為刑法規定的“相同的商標”。
菲桐公司、被告人諸葛瑞勇假冒注冊商標案【（2020）滬0115刑初985號】
裁判要旨：地理標志是受我國法律保護的知識產權客體之一，在申請注冊為集體商標或證明商標后，可受我國商標法及刑法的保護。行為人在侵權商品上同時使用自己的商標及地理標志集體商標的，仍構成假冒注冊商標罪。行政機關在執法過程中發現侵權者涉嫌犯罪時，應及時將案件移送司法機關。
（二）行政處理
行政處理是受到權利侵害的主體向侵權人所在的市場監督管理局進行舉報，在侵權人所在的市場監督管理局受理后，查證對方侵權后，行政機關會對涉案主體進行行政處罰。行政處罰并不影響權利人向侵權人提起訴訟。行政處理的好處在于時間相對較短，成本低。
張某侵犯“阿克蘇蘋果及圖”地理標志證明商標專用權案阿克蘇地區蘋果協會于2009年1月21日在第31類蘋果商品上注冊“
”地理標志證明商標，注冊證號為第5918994號。當事人張某自2017年9月起，在上海市青浦區華新鎮西郊國際農產品交易中心從事蘋果批發及零售活動，在未經阿克蘇地區蘋果協會許可的情況下，擅自將其從陜西等地收購來的蘋果，裝入印有“阿克蘇”“中國-新疆”等字樣的包裝箱內，并以每箱50元的價格假冒阿克蘇蘋果對外銷售。執法人員現場查獲侵權阿克蘇蘋果673箱，違法經營額共計為33650元。青浦區市場監督管理局根據商標法第六十條的規定，對當事人侵犯“
”地理標志證明商標專用權的行為作出責令立即停止侵權行為、沒收侵權商品、罰款5萬元的行政處罰。
[1] 國家知識產權局2021年第一季度例行新聞發布會。
[2] （2017）京73行初9192號。
[3] 同上。
[4] 同上。
[5] 同上。
[6] 同上。
[7] 同上。
[8] (2019)蘇08民初314號。
[9] (2016)蘇01民終10680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