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項目審定到財產執行——CCER新規解讀與案件實務分享
作者：付馨儀 林曦 2023-11-282023年10月19日，生態環境部、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聯合發布《溫室氣體自愿減排交易管理辦法（試行）》（以下簡稱“新《管理辦法》”）。在新《管理辦法》的出臺背景下， 2023年10月24日，為規范全國CCER項目的設計、實施與審定工作，生態環境部制定并印發造林碳匯、并網光熱發電、并網海上風力發電、紅樹林營造等4項方法學。緊隨其后，為重塑CCER交易市場秩序，2023年11月16日，國家氣候戰略中心、北京綠色交易所公布的《溫室氣體自愿減排項目設計與實施指南》《溫室氣體自愿減排注冊登記規則（試行）》《溫室氣體自愿減排交易和結算規則（試行）》三箭齊發，共同組成了CCER強勢回歸下的實操性配套文件。作為CCER全面重啟的重要里程碑事件，新《管理辦法》的正式亮相無疑是推動“雙碳”背景下，構建剛性規則與柔性機制兼容并濟的碳交易市場體系的必由之路，同時也為碳交易市場主體帶來了新的機遇與挑戰。在原《溫室氣體自愿減排交易管理暫行辦法》（以下簡稱“原《暫行辦法》”）施行期間，筆者曾深度參與境內外不同法域下溫室氣體自愿減排項目的建設、注冊及份額審定與交易工作，并曾于本年度成功辦理一起涉CCER金錢債權執行案件。本文僅基于筆者對新《管理辦法》及其配套文件的研讀與理解，以及就該執行案件辦理過程中的操作經驗，以期為后續CCER合規交易及涉碳執行實務提供參考指引。
一、CCER新規解讀
(一) CCER項目參與主體
1.主管部門
對比原《暫行辦法》以國家發改委作為最高主管部門，新《管理辦法》搭建了以三級生態環境部門與市場監管部門聯動監管、信息共享的權責架構，從分工上明確了市場監管對審定與核查活動的執法權限。
2. 審定與核查機構
新《管理辦法》將審定與核查納入認證活動管理，進一步壓實審定與核查機構責任，保障CCER市場的真實性、透明性及公允性。
3. 登記與交易場所
新《管理辦法》標志著，原《暫行辦法》項下全國各地分散登記、交易的市場布局已成歷史，并確立了全國統一集中登記、交易的業務模式。
4. 注冊登記主體
根據新《管理辦法》第4條及《溫室氣體自愿減排注冊登記規則（試行）》的相關規定， CCER項目業主、從事CCER交易的其他主體、碳排放權交易市場重點排放單位，以及于注冊登記系統履行公示公告義務的審定與核查機構和未來可能將于注冊登記系統中參與配額清繳抵扣的省級生態環境主管部門，均作為注冊登記主體，于注冊登記系統開立賬號。
(二) CCER項目開發流程
(三) 核證自愿減排量交易規則
1. 交易主體
不同與原《暫行辦法》第5條，“國內外機構、企業、團體和個人均可參與溫室氣體自愿減排量交易。”的規定，新《管理辦法》第4條及《溫室氣體自愿減排交易和結算規則（試行）》僅規定，符合國家有關規定的法人、其他組織和自然人，可以依照新規參與溫室氣體自愿減排交易，并未對境外主體是否可參與CCER交易以及參與交易應符合的資格條件等進行細化明確。
除正面枚舉外，為確保交易公平公正，新《管理辦法》亦規定了不得作為CCER交易主體的負面清單，包括生態環境主管部門、市場監管部門、注冊登記機構、交易機構、審定與核查機構及其相關工作人員。
2. 交易方式及交易流程
根據新《管理辦法》第25條及《溫室氣體自愿減排交易和結算規則（試行）》的相關規定，CCER的交易方式采取掛牌協議、大宗協議、單向競價等。其中，針對掛牌協議，交易價格的漲跌幅限制為當日基準價的±10%；針對大宗協議，交易價格的漲跌幅限制為當日基準價的±30%。
在上述CCER交易流程中，交易主體需注意的還包括，如根據《溫室氣體自愿減排交易和結算規則（試行）》相關規定，同一交易主體買入后再賣出，或賣出后再買入同一交易產品的時間間隔不得少于5個交易日。同時，針對“在重大信息披露前，大量或持續交易”；“固定或關聯交易賬戶間大量或頻繁反向交易”；“大筆、連續、密集申報或申報價格明顯偏離行情”；“ 頻繁申報和撤銷申報，或大額申報后撤銷申報，可能影響交易價格或誤導其他交易主體”以及“大量或頻繁高買低賣”等行為，均可能被交易機構視為異常交易行為，并可能引致交易機構采取書面警示、發布風險警示公告、限制交易等處置措施。
(四) CCER存量項目處理
結合新《管理辦法》第49條的相關規定，及生態環境部于2023年10月24日發布的《關于全國溫室氣體自愿減排交易市場有關工作事項安排的通告》，2017年3月14日前已獲主管部門備案的CCER項目仍應按照新《管理辦法》重新申請項目登記，但對于已獲得備案的減排量仍可于2024年12月31日前用于全國碳排放權交易市場抵銷碳排放配額清繳。即針對新舊銜接，原處備案階段的存量CCER項目將不可避免的面臨因不符合新規要求而無法登記的風險，但此前存量核證自愿減排量仍可在2025年1月1日前按照相關規定繼續使用。
二、 CCER執行案件實務分享
2023年2月17日，最高人民法院發布《關于完整準確全面貫徹新發展理念為積極穩妥推進碳達峰碳中和提供司法服務的意見》（法發〔2023〕5號），對涉CCER金錢債權執行案件的可行性和操作方式給予了明確指導意見。根據相關規定，在對被執行人的存款、現金、有價證券、機動車等可以執行的動產和其他方便執行的財產執行完畢后，債務仍未能得到清償的，人民法院可依法查封、扣押、凍結被執行人的核證自愿減排量，并應當向核證自愿減排注冊登記機構、交易機構送達執行裁定書和協助執行通知書。在法發〔2023〕5號文的理論依據下，2023年，筆者在人民法院與上海環交所的全力協助下，順利完成了一起對被執行人所持CCER進行處置的案件，為委托人挽回了逾千萬元的經濟損失。雖因CCER的執行程序顯著區別于一般可執行財產，筆者在案件辦理過程中曾多次遭遇進展停滯，但就該案件辦理過程中積累的實務經驗，可作后續同類涉碳財產執行、處置之借鑒、參考。
(一) 涉CCER財產線索查詢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執行中財產調查若干問題的規定》第1條規定，“執行過程中，申請執行人應當提供被執行人的財產線索；被執行人應當如實報告財產；人民法院應當通過網絡執行查控系統進行調查，根據案件需要應當通過其他方式進行調查的，同時采取其他調查方式。”相較于其他有形財產，CCER作為一種特殊的衍生金融產品，具備準用益物權屬性，在強制執行程序中可能會存在因不確定其可執行性或因不了解其財產線索查詢、提供途徑，而被忽視的客觀現狀。
本案中，被執行人為新三板上市公司，為了窮盡一切途徑檢索其資產線索，根據其披露的財務報表，筆者發現被執行人設置了“碳排放權資產”科目，并披露了碳排放配額變動情況。基于此，筆者以該財務報表為引向人民法院提供了被執行人持有CCER的財產線索。在確認財產線索后，筆者向被執行人注冊登記CCER的交易場所——上海環交所，提交了《協助執行通知書》、《律師調查令》，最終取得了上海環交所出具的記載被執行人交易賬戶、CCER持倉情況的對賬單。
(二) 涉CCER財產變價處置
《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254條規定，“……被執行人逾期不履行的，人民法院應當拍賣被查封、扣押的財產；不適于拍賣或者當事人雙方同意不進行拍賣的，人民法院可以委托有關單位變賣或者自行變賣。”《最高人民法院關于人民法院民事執行中拍賣、變賣財產的規定》第2條規定，“人民法院對查封、扣押、凍結的財產進行變價處理時，應當首先采取拍賣的方式，但法律、司法解釋另有規定的除外。”而在筆者辦理該起涉CCER執行案件時，雖經案例檢索發現，已存在部分法院對被執行人的碳排放權采取了查封、凍結措施，但就CCER應采取何種方式進行變價處置，以及如適用拍賣方式，應采取何種評估方法確認財產價值，在司法實踐中仍未見相關參考先例。
除無類案指導外，本案辦理期間正值CCER市場全面暫停，未來重啟后新規的監管要求亦不甚明朗。為規避采取不適宜評估方式引起的價值貶損，以及采取拍賣方式可能導致的流拍問題，加之受制于通過上海環交所買賣CCER應提前注冊交易賬戶的程序性障礙（即：買賣CCER的主體均應提前在交易所注冊交易賬戶），在經過筆者與上海環交所、人民法院的多輪溝通、協商下，最終人民法院向上海環交所開具了將解封時間精確到分的《協助執行通知書》，并通過采取被執行人所持CCER先由申請執行人已開立上海環交所交易賬戶的關聯公司，以零元受讓方式取得；再于市場交易價格維持高位時，由該關聯公司向第三方轉讓取得財產變價價款后，再由該關聯公司向申請執行人轉讓CCER價款的方式，實現了被執行人涉CCER財產的高效處置，維護了申請執行人的經濟利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