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期債權執行大有可為三評《民事強制執行法草案（征求意見稿）》
作者：張國明 2022-07-05執行實務中，對第三人到期債權的執行是執行中的一個難點，從制度設計到落地實施一直飽受詬病。申請執行人想盡辦法挖掘到被執行人的到期債權線索提交到法院，可很多法院以財產線索未經核實為由，不予辦理保全和執行。按照法律規定，保全到期債權的通知必須直接送達到當事人，且當事人無異議才有效。因此，即使法院同意辦理保全或執行，只要債務人在法定期限內提出異議，除非是生效法律文書確定的債權，對該到期債權也無法保全或執行，而法院對異議也不進行實質審查。而實踐過程中，大部分的自然人和中小企業對到期債權執行都會提出異議，只有很少數量的大型企業或國有企業會正式書面回復，導致法院發出的到期債權履行通知和裁定無法落實。久而久之，法院認為到期債權執行工作繁瑣實效不大，故積極性不高。
而《草案》則對到期債權執行作出重大調整，從異議應對、送達方式、法律文書均有本質性的改變，甚至進一步擴大到預期債權（預期債權并非正式法律概念，本文中主要相對到期債權而言，指債權人可向債務人主張但債務履行期限尚未屆滿的債權）的執行變現，確實令人振奮和期待。
一、異議應對比較
1、現行執行法律規范中的異議應對 《民訴法司法解釋》第四百九十九條規定， 人民法院執行被執行人對他人的到期債權，可以作出凍結債權的裁定，并通知該他人向申請執行人履行。該他人對到期債權有異議，申請執行人請求對異議部分強制執行的，人民法院不予支持。利害關系人對到期債權有異議的，人民法院應當按照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三十四條規定處理。對生效法律文書確定的到期債權，該他人予以否認的，人民法院不予支持。 《最高院關于人民法院執行工作若干問題的規定（試行）》第47條規定， 第三人在履行通知指定的期間內提出異議的，人民法院不得對第三人強制執行，對提出的異議不進行審查。 從上述條文可以看出，只要該第三人期限內對到期債權執行提出異議，除非是生效法律文書確定的到期債權，法院就不得對第三人強制執行，法院的到期債權履行通知即失效。 2、《草案》中的異議應對 第一百五十五條規定，第三人認為被執行人的債權不存在、已消滅或者存在其他妨礙被執行人請求事由的，應當在收到履行令之日起十五日內，向人民法院提出書面異議，并說明事實和理由。第三人提出異議時作虛假陳述的，人民法院可以依據本法第六十二條規定予以處罰；給申請執行人造成損害的，應當承擔賠償責任。人民法院執行的到期債權已經生效法律文書確定的，第三人不得提出本條第一款規定的異議。 第一百五十六條規定，第三人依據前條規定提出異議的，人民法院應當通知申請執行人。申請執行人認為異議不成立的，可以在收到通知之日起十五日內以第三人為被告向執行法院提起訴訟。起訴經人民法院受理的，申請執行人應當向執行機構提交已受理的證明文件，并將受理的事實告知被執行人。申請執行人未在規定期間內提起訴訟的，人民法院應當依據第三人的申請，在異議范圍內解除履行令。 《草案》作出的重大調整在于，到期債權執行不再是第三人期限內提出異議即失效，而是賦予申請執行人對該等異議的訴權；而且訴訟期間履行令不解除，還對第三人的虛假陳述行為規定了罰則及可能承擔的賠償責任。如此規定，申請執行人將徹底扭轉此前對異議無計可施的被動局面，并可從法律層面阻卻第三人的不誠信行為，極大便利申請執行人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
二、 送達方式比較
1、原有送達方式 《最高院關于人民法院執行工作若干問題的規定（試行）》第45條規定，法院向第三人發送的履行到期債務通知書必須直接送達。對于“直接送達”，不同人有不同理解。很多法院普遍認為，必須要法官親自當面送達給第三人，第三人當場簽收執行裁定、履行通知且在執行筆錄上簽字。面對如此嚴苛要求，執行法官會遇到很大障礙。首先，第三人很難尋找且很可能找到后也拒絕配合，特別是異地的第三人更難；其次，大部分第三人會當場否認該到期債權，致執行目的落空；再次，面對第三人不誠信的否認，法官因缺乏制裁手段而無計可施。有的法院采取EMS快遞形式寄送相關法律文書，如第三人書面回復提出異議或表示認可倒也勉強可行，但如第三人無任何反饋，則法院無法確認文書送達的有效性，后續也無法對該到期債權執行效力進行認定。 2、《草案》送達方式 第一百五十一條規定，查封被執行人對第三人享有的金錢債權的，應當向第三人送達查封令，禁止其在查封額度內清償該金錢債權。查封被執行人對第三人享有的交付物或者轉移權屬的債權的，應當向第三人送達查封令，禁止其交付或者轉移權屬。 第一百五十三條 查封的金錢債權履行期限屆滿的，人民法院可以作出履行令，責令第三人直接或者通過人民法院向申請執行人履行。查封的交付物或者轉移權屬的債權履行期限屆滿的，人民法院可以作出履行令，責令第三人向人民法院交付標的物；需要辦理權屬移轉登記的，登記至被執行人名下。 上述規定，筆者理解，只要符合民事訴訟法關于送達的規定即為有效，避開了此前“直接送達”的表述，只需依常規送達方式送達即可，這給法官送達帶來極大便利。
三、法律文書比較
1、原有法律文書 《民訴法司法解釋》第四百九十九條規定， 人民法院執行被執行人對他人的到期債權，可以作出凍結債權的裁定，并通知該他人向申請執行人履行。 《最高院關于人民法院執行工作若干問題的規定（試行）》第45條規定，被執行人不能清償債務，但對本案以外的第三人享有到期債權的，人民法院可以依申請執行人或被執行人的申請，向第三人發出履行到期債務的通知。第49條規定， 第三人在履行通知指定的期限內沒有提出異議，而又不履行的，執行法院有權裁定對其強制執行。 原有執行到期債權的文書按先后順序分為凍結裁定、履行通知和執行裁定三類。 2、《草案》法律文書 《草案》第一百五十一條和一百五十三條規定有查封令和履行令兩類，且根據兩類不同文書類型把執行過程分兩個階段。當事人向法院提交執行到期債權的申請后，法院依申請首先向第三人送達查封令，禁止第三人在查封額度內清償金錢債權、交付標的物或轉移債權權屬。在查封的履行期限屆滿后，法院作出履行令，責令第三人履行債務、交付標的物或辦理權屬移轉。
四、預期債權執行比較
1、 原有預期債權執行 《最高院關于人民法院執行工作若干問題的規定（試行）》第六部分的名稱為“被執行人到期債權的執行”，此外沒有預期債權執行的正式提法，這也導致一些附有期限、條件的未到期債權的執行存在法律上的瑕疵。比較典型的案例是對房租的執行，通常租戶按年/半年/季度/月繳納房租，法院發出履行通知，租戶每期房租到期后按法院要求支付。但有的租戶只愿繳納已到期房租，要求法院每期到期后發履行通知。這個問題曾在很多法院引起爭議，每期租金都重新發履行通知對法院太繁瑣，但一次通知往后照此履行確實不符合到期債權標準。所以，預期債權執行問題亟待解決。 2、《草案》預期債權執行 第一百五十二條 人民法院查封被執行人對第三人享有的工資、薪金、勞務報酬、租金等繼續性給付金錢債權的，查封效力在查封額度內及于查封后第三人應付的金額。 該條文以不窮盡列舉方式表述了繼續性給付金錢債權的履行方式，掃清了此前法條不明的障礙，確認了預期債權執行的法律依據。 第一百五十四條 被執行人的債權因附有期限、條件、被執行人未履行對待給付義務或者其他事由而難以收取的，人民法院可以依申請執行人的申請依照本法第九章第二節規定進行變價。 該條文進一步明確了因各種原因難以收取的債權的變價方式，可依照對不動產執行的處置方式，即可以通過查封、評估、拍賣、變賣及抵債等適當形式變價。 值得肯定的是，第一百五十九條甚至對以被執行人作為投保人的人身保險合同，法院通過通知保險公司解除合同方式執行其現金價值，且對保險合同的不同情形明確執行方式。 到期債權執行經《草案》規定的細化，明確具體，可訴可救濟，操作性很強，彌補了原有執行法律規范的漏洞，必將成為民事強制執行的一條重要路徑。到期債權的執行大有可為，未來可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