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網貸機構合規檢查內容之重點解讀
作者：吳衛明、陳偉 2018-08-222018年8月17日下午，眾多媒體平臺紛紛發出《關于開展P2P網絡借貸機構合規檢查工作的通知》（以下稱“《合規檢查通知》”）相關文件，引起行業的極大關注和熱議。根據目前公布的《合規檢查通知》內容，該規定系由P2P網絡借貸風險專項整治工作領導小組辦公室發布，并對各?。ㄗ灾螀^，直轄市，計劃單列市）P2P網絡借貸風險專項整治聯合工作辦公室、中國互聯網金融協會在P2P網絡借貸機構監管方面進行指導。該《合規檢查通知》同時發布附件《網絡借貸信息中介機構合規檢查問題清單》（以下稱“《108條》”），羅列了網絡借貸信息中介機構開展合規檢查時所應遵循的標準。本文將根據目前獲悉的內容，對前述《合規檢查通知》及《108條》的重點內容進行解讀。
一、 此次合規檢查的背景和目的
自2015年至今，伴隨著一系列監管政策的出臺，以P2P為主要業態的互聯網金融行業的發展逐漸走向規范化。結合上海市網絡借貸信息中介機構相關監管情況而言，2017年6月1日，上海市金融服務辦公室發布《上海市網絡借貸信息中介機構業務管理實施辦法（征求意見稿）》（以下簡稱“《實施辦法（征求意見稿）》”），對上海市網絡借貸信息中介機構的備案登記相關事項進行規定。2017年12月8日，P2P網絡借貸風險專項整治工作領導小組辦公室發布《關于做好P2P網絡借貸風險專項整治整改驗收工作的通知》，對各個轄區內的網貸機構備案工作做出規定。2018年1月8日，上海市監管部門下發有關于網絡借貸信息中介機構整改合規驗收以及P2P備案登記相關指引文件，對上海市網貸機構的備案進行較為具體的指導。
在前述政策指引下，多個網貸機構積極著手準備備案工作。此次《合規檢查通知》及其附件作為全國性的統一指引文件，對網貸機構的合規經營提出要求，并指出，應通過網貸機構的合規檢查、正本清源，穩妥有序化解存量風險， 引導行業良性退出，保護出借人和借款人合法權益。
對于經過合規檢查的機構，監管將分類處置。各方確認的基本符合信息中介定位和各類標準的網貸機構將接入信息披露和產品登記系統。經過一段時間運行檢驗后，條件成熟的機構可按要求申請備案。
《合規檢查通知》同時提及，“關于合規機構接入相關系統和申請備案的具體標準及程序另行通知”。因此此次合規檢查系在機構備案前開展的一次檢查，并不是專門針對機構備案出具的實施細則和標準。
二、 此次合規檢查的要求和實施方式
此次《合規檢查通知》從總體要求以及檢查方式方面對開展合規檢查工作的宗旨和形式作出規定。
（一）合規檢查的要求
根據通知，此次合規檢查依據的制度框架為網貸“1+3”制度框架及有關規章制度。對于網貸“1+3”制度具體所指，該規定未明確。結合網貸監管規章體系，筆者認為，該等“1+3”制度框架應為《網絡借貸信息中介機構業務活動管理暫行辦法》、《網絡借貸信息中介機構備案登記管理指引》、《網絡借貸資金存管業務指引》以及《網絡借貸信息中介機構業務活動信息披露指引》組成的主要制度框架，也是網貸機構合規經營所需遵守的主要制度。
此次合規檢查秉著全量覆蓋的原則，在前述制度框架下，將已經納入各?。▍^、市、計劃單列市）網貸風險專項整治名單的網貸機構均作為合規檢查對象范圍。
（二）合規檢查的實施方式
針對該等網貸機構，《合規檢查通知》提出以三種檢查方式相結合的檢查路徑開展合規檢查工作。
第一種檢查方式，為網貸機構開展自查工作，并將自評結果及檢查詳情以自查報告的方式報送至注冊地?。▍^、市、計劃單列市）網貸整治辦。網貸機構自查的范圍應包括但不限于發現的問題及整改進度、存量業務規模和風險化解情況、當前存在的主要問題或風險隱患等。
第二種檢查方式，為經各地監管部門指定的一家地方性互聯網金融協會或相關機構對轄內機構開展自律檢查。其中，中國互聯網金融協會對網貸會員實施全覆蓋自律檢查。針對擁有雙重會員身份的機構，地方互聯網金融協會和中國互聯網金融協會應分別出具自律檢查報告并按要求進行報送。自律檢查報告的內容應包括但不限于檢查總統概況、地區機構合規情況、發現的高頻問題、主要風險隱患、單個檢查機構詳細情況、合規評價及監管建議等。
第三種檢查方式，為各地網貸整治辦在機構自查和自律檢查的基礎上，擇機就報告內容及數據的真實性等進行行政核查，并匯總轄內機構檢查情況，將總結報告報送至全國P2P網絡借貸風險專項整治工作領導小組辦公室。總結報告的內容應包括但不限于檢查總體概況存在的主要問題和風險隱患、機構分類情況及機關意見、下步監管計劃等。
根據《合規檢查通知》的要求，此次合規檢查應于2018年12月底前完成。
三、 此次合規檢查的重點內容
此次合規檢查的重點內容主要包括十個方面，包括機構的定位、資金池問題、自融問題、剛兌問題等，具體如通知文件的附件《108條》內容所示，以下進行重點分析。
（一）《108條》的基本內容
此次《108條》主要包括六大部分，分別如下：
1、違反禁止性規定檢查標準。該部分主要從企業自融情況，直接或間接接受、歸集出借人資金情況，線下推介項目情況，違規放貸，期限拆分，發售理財產品，債權轉讓行為，虛假宣傳情況，借款用途監管，從事股權眾籌情況方面制定詳細檢查標準；
2、違反法定義務及風險管理要求檢查標準。該部分主要從項目信用審核，欺詐行為防范，反恐怖融資行為防范，實名注冊情況，借貸金額小額分散情況，信息安全保障相關管理情況，募集期設置情況，與征信系統業務合作情況，電子簽名、數字認證情況，資料保存情況方面制定詳細檢查標準；
3、未履行對出借人和借款人的保護義務情況檢查標準。該部分主要從代出借人行使決策情況，對出借人和借款人風險提示情況，采集、處理用戶信息情況，資金存管情況方面制定詳細檢查標準；
4、違反信息披露相關要求檢查標準。該部分主要從信息披露管理以及信息披露時間方面制定詳細檢查標準；
5、違反重點領域相關監管要求檢查標準。該部分主要從違規業務的存續情況，利息和費用的收取情況，客戶保護情況，審慎經營情況以及催收情況方面制定詳細檢查標準；
6、其他違反有關法律法規、監管規定的情形檢查標準。該部分主要從規模控制情況以及公司內控管理情況方面制定詳細檢查標準。
（二）與《168條》主要內容區別分析
與此前上海市監管部門下發的《上海市網絡借貸信息中介機構合規審核與整改驗收工作指引表》（以下稱“《168條》”）相比，此次《108條》在平臺自融、直接或間接接受、歸集出借人資金、向出借人提供擔保、線下推介、期限拆分、對接金融機構理財產品等多方面存在差異，具體如下：
1、關于關聯方在平臺融資
《168條》中將“以其他企業或個人名義在平臺融資、實際由平臺使用”納為平臺為自身或變相為自身融資的情形，《108條》中刪除了該表述，并增加了網貸機構或其關聯方通過虛構借款主體或使用可以控制的賬戶在本機構平臺融資，虛構借款用途，最終將該部分資金交由網貸機構或其關聯方使用的情形，屬于違規行為的表述。
《108條》該新增內容較為詳細而明確的列舉了網貸機構或其關聯方在本機構平臺融資的路徑，并且追究資金的最終流向，以穿透監管的思路核查平臺為自身融資的情形。該規定從借款主體、賬戶控制權以及資金最終流向三部分遏制平臺為自身或變相為自身融資的情形，比較全面的限制了平臺自融的路徑。
而對于關聯方在平臺上融資的，《168條》禁止與平臺關系密切的關聯方（以下稱“核心關聯方”，包括持有（控制）5%以上股份（表決權）的股東、實際控制人、董事、監事、高級管理人員及其近親屬，以及與平臺受同一實際控制人控制的關聯方）在平臺上融資。
而此次《108條》則未禁止前述核心關聯方在平臺融資，同時，根據《108條》的規定，此類核心關聯方在平臺融資時，平臺應進行充分信息披露，且該交易不得違反市場公平交易原則。
2、關于承諾保本保息
《168條》規定，核心關聯方不得向客戶提供擔保、承諾回購或承諾保本保息（除具備融資擔保、保險業務經營資質且充分披露關聯關系外），核心關聯方以外的其他關聯方向平臺客戶提供擔保、保險服務，應充分披露與平臺的關聯關系。
此次《108條》則刪除了該條款，僅保留了《168條》中關于平臺直接承諾保本保息或者變相承諾保本保息的禁止性規定，似有允許關聯方提供擔保的監管趨勢，這尚待監管進一步明確。
3、關于線下推介
相較于《168條》，此次《108條》對于平臺自行或委托、授權第三方在互聯網、固定電話、移動電話等電子渠道以外的物理場所進行宣傳或推介融資項目的，做出了相對更加嚴格的限制。
《108條》將依托線下門店開展信息采集、核實、貸后跟蹤、抵質押管理等風險管理以外的經營行為，也納入違規情形。該內容實際來源于《網絡借貸信息中介機構業務活動管理暫行辦法》第十六條，“網絡借貸信息中介機構在互聯網、固定電話、移動電話等電子渠道以外的物理場所只能進行信用信息采集、核實、貸后跟蹤、抵質押管理等風險管理及網絡借貸有關監管規定明確的部分必要經營環節”的相關內容，《108條》將其納入檢查標準范圍內，對于網貸機構而言，并未另行增加合規標準。
同時，比較值得關注的是，在《168條》規定的平臺不得在電子渠道以外的物理場所（如樓宇、地鐵）進行業務宣傳或推介融資項目的基礎上，《108條》進一步明確，前述物理場所包含線下門店，且平臺不得在前述物理場所開展資金端、資產端、產品宣傳等所有宣傳行為。此次《108條》將線下宣傳的范圍明確為既包括資金端、又包括資產端，即在物理場所面向出借人端和借款人端的宣傳行為均被禁止。
由此可見，《108條》對于網貸平臺的的線下宣傳行為進行了非常嚴格的限制。
4、關于債權轉讓行為
相較于《168條》關于平臺開展資產證券化業務或實現以打包資產、證券化資產、信托資產、基金份額等形式的債權轉讓行為的相關規定，《108條》新增了對于平臺承接轉讓債權的禁止，并提出出借人債權轉讓完成后，網貸機構應履行對債務人的告知義務。
對于平臺不得承接轉讓債權的規定，與網貸機構本身應定位于信息中介的要求一致。網貸平臺自身應始終作為借貸撮合信息服務方，發揮信息中介的作用，而不應作為交易主體參與直接借貸交易。平臺自身承接債權，將使得平臺偏離信息中介的定位，而為投資人退出提供最后一道防線，也可能被認為發揮了擔保人的作用。
對于債權轉讓后的通知義務，根據《合同法》第八十條的規定，“債權人轉讓權利的，應當通知債務人。未經通知，該轉讓對債務人不發生效力”，由于網絡借貸交易系在平臺的撮合下完成，平臺了解借款人的信息，要求出借人向借款人發送債權轉讓通知在實際操作中具有一定的難度。平臺具有一定的信息優勢，要求平臺發送債權轉讓通知，一方面能夠促進債權轉讓對債務人發生法律效力，另一方面在操作上也比較便利。
另一方面，《108條》刪除了《168條》中規定的，平臺外部的各類機構（如小貸、保理、融資租賃等）、個人債權在平臺進行轉讓（平臺自身撮合交易產生債權的逐筆轉讓除外）屬于違規的相關內容。
5、單一融資項目募集期設置
對于單一融資項目募集期的設置，《168條》規定，平臺未對融資項目明確投標截止日或募集期超過20天的，屬于違規。
而此次《108條》規定，平臺未對融資項目明確投標截止日或募集期超過20個工作日的，屬于違規。由此可見，對于單一融資項目的募集期，《108條》在《168條》的基礎上進行了延長。
6、對于數據資料的保存
《168條》規定，借貸合同到期后保存時間少于5年，屬于違規。《108條》在此基礎上調整為借貸合同到期后保存時間少于5年即滅失、損毀或銷毀，屬于違規。
7、關于資金銀行存管
對于資金存管方面，此次《108條》與《168條》存在較明顯差異：
（1）此次《108》條未要求機構合作的存管銀行需為通過中國互聯網金融行業協會測評的銀行業金融機構。在目前存管銀行白名單尚未正式發布的情況下，要求機構與名單內的銀行業金融機構合作在實際操作層面存在一些障礙。《108條》僅規定機構應完成與銀行業機構機構的資金存管，且要求平臺資金存管全面上線；
（2）對于《168條》作出的存管屬地化要求，此次《108條》則未提及該要求；
（3）根據《108條》的要求，網貸機構設立的資金存管專用賬戶綁定的銀行可不應具備透支功能，且如設立子賬戶的，子賬戶也不應有透支功能。筆者認為，該要求主要基于限制用戶綁定信用卡套現，或使用信用卡借款投資行為的考慮。
8、信息披露的要求
對于網貸機構信息披露的要求，《168條》和《108條》的主要內容規定一致。網貸平臺應按照《網絡借貸信息中介機構業務活動信息披露指引》的要求，進行信息披露。
同時，《108條》對于網貸平臺信息披露內容的真實、準確、及時、完整性進行了強調，信息披露內容存在虛假記載、誤導性陳述、重大遺漏或拖延披露的，屬于違規情形。網貸平臺應基于此要求對其信息披露內容進行自查，確保信息披露內符合監管規定。
9、違規業務持續開展情況
此次《108條》明確規定，2017年7月15日后，平臺仍與各類地方金融交易場所開展合作的，屬于違規。平臺此前因與各類地方金融交易場所開展合作產生存量業務的，應逐步轉讓或清償。
同時，2017年12月20日之后，平臺仍開展“現金貸”業務的，屬于違規。平臺此前的相應業務存量，應逐步壓縮或制定退出時間表。
10、關于借款人綜合資金成本
對于借款人逾期利息、滯納金以及罰息水平的上限，《108條》規定，平臺設定其金額超過民間借貸逾期利率的上限規定的，屬于違規。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民間借貸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規定》（以下稱“《司法解釋》”）第二十九條，借貸雙方對逾期利率有約定的，從其約定，但以不超過年利率24%為限。平臺應注意按照前述《司法解釋》的規定，執行借款逾期利率的上限。
此條規定與《168條》中規定的各類逾期罰息、費用之和一般不應超過銀行信用卡逾期的罰息水平不一致，具體待監管后續進行明確。
同時，《108條》新增了對采用線下收取息費、第三方合作機構向借款人收取息費的方式規避綜合資金上限要求的行為的禁止性規定。
11、關于審慎經營
相較于《168條》，此次《108條》新增了對于貸款質量的規定，提高了對平臺信審能力的要求。
同時，在用戶數據信息保護日益受到重視的環境下，《108條》對于平臺以“大數據”為名竊取、濫用客戶隱私信息的行為也進行了禁止。
12、規模控制
此次《108條》對于網貸平臺的規模提出一定的要求，雖未明確提出雙降的要求（即包括違規總量下降和平臺業務規?？偭肯陆担?，但是對于檢查時點的規模總量較2017年6月增長幅度較大的，認定屬于不合規情形。而何為增幅較大，目前并未見正式文件予以解釋，筆者認為，這有賴于監管部門的自由裁量。
對于前述分析中涉及的《108條》與《168條》的不一致之處，目前未見關于具體選擇適用方法的正式監管文件。從監管態勢來看，《108條》可能釋放出未來監管的一些變化，但最終仍需以后續頒布的關于網貸機構備案的具體要求為準。
四、結語
此次《合規檢查通知》系全國性的統一規則，其在消除因各地監管規則不一致導致的監管套利方面具有積極意義。在網貸機構合規經營要求逐漸提高的監管環境下，整個網絡借貸信息中介機構行業的洗牌也在不斷加劇。伴隨著此次《合規檢查通知》的發布，網絡借貸信息中介機構備案登記步伐將加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