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銀行賬戶被刑事凍結的法律應對
作者：方亮 賀志忠 2021-04-07我國刑訴法規定，公安機關根據偵查犯罪需要，可以對“犯罪嫌疑人”的銀行賬戶進行凍結，但是“與案件無關”的財物不得查封凍結。由于“與案件無關”只是一個主觀判斷標準，實際執法中公安機關有時會“用力過猛”，將 “與案件無關”的銀行賬戶凍結。面對這種情況，被凍結公司如何應對？筆者做如下思考：
一、公司銀行賬戶被刑事凍結常見的四種類型 第一類：殃及池魚型 2018年，湖北省某市張女士發現自己公司銀行賬戶被深圳市公安局凍結。張女士稱公司一直合法經營，每筆資金來源清楚，從未涉及刑事犯罪，其對賬戶被凍結也深感意外。接受委托后，筆者向派出所了解得知：“涉案”銀行賬戶接受了一筆從越南轉入的1萬余元款項，該筆資金可能是電信詐騙的贓款。鑒于以上，筆者向公安機關提交了該筆資金對應的合同、發票、送貨單、銀行流水等，并請張女士到深圳當面向警方說明情況。不久之后，該賬戶就得以解封。 如上述情形，在賬戶用途合法、資金來源合法時，因為其他刑事案件受到牽連而被凍結時，稱之為“殃及池魚型”。 第二類：合法交易型 2020年，A公司在深圳某商業銀行的基本賬戶被凍結，凍結額度為固定額度。經向開戶銀行了解，該賬戶被深圳市公安局經偵部門凍結。A公司進而通過經偵部門得知公司客戶B公司因涉嫌非法吸收公眾存款被立案偵查，且B公司存在將“贓款”轉入A公司賬戶情形，警方出于追贓目的而凍結上述款項。事實上，A公司從事廣告及商務策劃，上述轉入款項系A公司承辦B公司年會的合同金額，屬于合法所得。A公司向經偵部門提交相關證據材料，并說明合同履行經過及款項性質，但警方以法院還未對本案做出生效判決為由，拒絕解凍。 上述凍結資金雖為涉案公司轉出，但法律屬性系民事合同項下的應收賬款，不應被刑事凍結，此種情況稱之為“合法交易型”。 第三類：行政違法型 2019年，某汽車銷售公司銀行基本賬戶被深圳市公安局經偵部門凍結。經了解，該公司部分海外業務收取的美金，沒有通過銀行辦理結匯，而是通過某地下錢莊兌換成人民幣轉入公司，后該地下錢莊因為涉嫌非法經營罪被經偵部門立案偵查。經論證分析，該公司將美金兌換成人民幣目的是出于自用，并非以非法買賣外匯牟利，應不涉及刑事犯罪，但由于其行為違反我國外匯管制法規，性質上屬于行政違法。 實踐中，公安機關應當將上述行政違法線索移交外匯管理部門，由外匯管理部門依法作出行政處罰，此種情況稱之為“行政違法型”。 第四類：刑事犯罪型 2018年，深圳某環保設備公司幾名員工的個人賬戶被外地某市經偵部門凍結。該公司在經營過程中，有部分備用金需要以現金方式結算。該公司負責人找到廣州一家會計記賬公司，雙方商定：公司和會計記賬公司簽訂環保設備購銷合同，環保設備不用實際交付，會計記賬公司收取公司“貨款”并出具增值稅普通發票，在扣除手續費及稅點后，將剩余款項轉賬至公司指定的若干自然人賬戶，經偵部門凍結的正是這些自然人賬戶。經了解，該會計記賬公司因為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罪被經偵部門立案偵查，而凍結上述賬戶正是出于偵查需要。 經分析，該環保服務公司在并未購買真實產品情況，簽訂虛假合同并要求對方開具發票，其行為涉嫌“虛開發票罪”，此種情況稱之為“刑事犯罪型”。 二、被刑事凍結后的應對措施 在刑事訴訟中，刑事凍結是一種對財產的刑事強制措施。依據程序保障原則，偵查機關應該通知被凍結人，但此時立法者重點考慮的是打擊犯罪及防止犯罪嫌疑人轉移財產，故并未設定一個刑事凍結后告知被凍結人的程序性規定。因此，被凍結人往往是在發現賬戶中的款項不能對外支付后才得知被刑事凍結?；谏鲜鰣谭ìF狀，被凍結人有無權利救濟措施，如何應對才能保障自己的合法權益，筆者給出如下意見： 第一步，查詢并確認凍結單位 法律既沒有賦予公安機關主動告知義務，也禁止被凍結賬戶所在銀行主動通知被凍結人。雖然如此，按照《銀行業金融機構協助人民檢察院公安機關國家安全機關查詢凍結工作規定》，被凍結人可以向開戶銀行查詢“賬戶被凍結情況”。該通知并未明確“賬戶被凍結情況”具體內容，但是基于被凍結人有提出異議的權利，筆者認為至少應該包含凍結單位名稱、凍結起止日期、凍結類型、凍結金額等必要事項。 第二步，自查有無涉及違法犯罪情形 按照《公安機關辦理刑事案件適用查封、凍結措施有關規定》，銀行賬戶被凍結一般包括兩種情形：一是賬戶錢款是犯罪所得，二是賬戶往來資金“可以證明犯罪行為是否發生以及犯罪情節輕重”。因此，對于被凍結賬戶的公司，應當高度重視，對賬戶用途和往來資金進行仔細梳理，并對賬戶往來對手方是否存在被追究刑事責任情形進行調查，盡可能找到被凍結的原因。 第三步，向出具凍結手續的公安機關了解凍結原因 大多數情況，公安機關凍結的賬戶開戶人是直接涉及案件的犯罪嫌疑人，但是有時為了查清案情或者追逃追贓等需要，也會將看似“與案件有關”的銀行賬戶進行凍結。因此，被凍結人有必要向出具凍結手續的公安機關查詢了解凍結原因。 第四步，區別情形進行處理 近年來，由于涉電信詐騙、涉非吸集詐、涉非法資金結算刑事案件高發，公司銀行賬戶被凍結呈高發態勢。筆者曾處理過相當數量的公司賬戶被凍結事項，總結一句話：高度重視，區別對待。 對于殃及池魚型，必須在專業人士協助下，第一時間搜集銀行流水、合同及相關憑證，向公安機關提交書面法律意見。一般情況下，公安機關在經過必要的調查程序后，在認可款項系當事單位合法財產的前提下，會予以解凍。 對于合法交易型，大多數情況下是交易對手涉嫌刑事犯罪。這種情形相對復雜，公安機關對凍結款項的性質界定可能會有不同看法。對于公司而言，搜集證據證明款項的來源合法這是基礎性工作，可以依靠專業人士的幫助，依據法律規定向凍結單位出具書面詳細法律意見，必要時申請口頭聽取意見（類似聽證程序）。若凍結單位不同意解凍，可以依法向上一級公安機關申訴，或者向同級人民檢察院申訴，兩者也可同時進行。另外，如果該賬戶系公司基本戶，被凍結后嚴重影響公司的正常經營活動，可以考慮與偵查機關溝通，請求置換其他等額賬戶（類似民事凍結中的擔保）。 對于行政違法型，有的公司老板誤以為會被追究刑責而一味躲避，也有公司老板認為行政處罰只能聽之任之，毫無“還手之力”。上述兩種看法都不正確。是刑事犯罪，還是行政違法，不要想當然，要在專業人士幫助下分析論證，得出科學意見。如僅涉及行政違法，也不能聽之任之。行政法規定，對行政違法行為人進行行政處罰，可能涉及聽證、復議、訴訟等法律程序，因此仍建議委托專業人士介入，對是否應當處罰、處罰依據是否準確、處罰證據是否充分、處罰措施是否得當等問題提出專業意見，以保證公司正當合法權益。 對于刑事違法型，實踐中是大多數公司并未能及時發現其中的刑事風險，最好的辦法當然是建立事前的公司合規體系，盡量避免此類事件的發生。賬戶被凍結后，應該馬上尋求專業人士的幫助，根據案件情況進行充分論證，得出是否應該被追究刑事責任的意見。如屬于應該追責的情形，則應主動說明情況，爭取自首退贓，并力爭酌定不起訴或者免于刑事處罰。如不屬于應當追責的情形，也應提交詳細的書面法律意見，爭取公安機關的認可并對賬戶進行解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