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識產權海關保護備案制度案例簡析與優化建議
作者：賈小寧 寧靜 2023-09-11近年來，越來越多的權利人向海關備案知識產權，以通過海關在進出境環節有效維權。據海關發布消息，2022年海關受理知識產權海關保護備案申請23412件，審核通過備案申請21356件，其中，國內權利人備案數量為15091件。本文通過兩個案例對知識產權海關保護備案制度進行簡析，總結備案中常見問題和維權啟示，并對完善備案制度提出優化建議。
【關鍵詞】知識產權海關保護 備案制度 維權啟示 優化建議
案例1
A公司是國內貿易公司，想出口某品牌機器，該機器涉及境外跨國公司B的商標權，A公司在申報出口前，查詢發現相關商標權已在海關總署進行備案。A公司希望能夠合規經營，順利完成貨物出口，想聯系B公司將其作為合法使用人添加到海關總署備案數據庫，或者由B公司向其出具紙質授權文件，然后憑紙質授權文件向海關申報出口，如此A公司是否有知識產權合規風險？
案例2
X公司是國內生產企業，接受境外Y公司的委托，加工生產某貨物后出口給Y公司，但貨物使用Z公司在中國注冊的商標，相關商標權利Z公司已在海關總署進行了備案。X公司如果要合規、順利地申報出口，需要提前做哪些準備，特別需要注意哪些事項？
（注：案例系作者結合實務工作改編）
一、必要背景知識速覽
（一）知識產權海關備案制度，是權利人為請求海關對涉嫌侵犯其知識產權的進出口貨物依職權采取保護措施，將其受中國法律和行政法規保護的知識產權向海關進行報備并經海關核準的法律制度。
（二）備案制度是知識產權海關保護的基本制度之一，是海關依職權保護權利人知識產權的前提，相較于依申請保護執法模式，海關依職權保護執法措施更具深度和力度，海關將主動查發涉嫌侵犯相關知識產權的貨物、實施調查認定權并進行相應處理。總體上，每年海關查發的侵權案件中超過90%都是依職權保護模式。
（三）進出口貨物的收發貨人或其代理人負有如實申報貨物知識產權狀況并提交證明文件的義務，也因此如果貿易公司或者加工生產企業在進出口涉及知識產權的貨物時，需要提高侵權風險意識，主動向經銷商或者委托方確認貨物的知識產權狀況，如果涉及知識產權的，索要相關權利證書、授權文件等，以便在通關中作為證明文件提交。
（四）海關對于經查發確認構成進出口侵權貨物的，沒收侵權貨物，并處貨物價值30%以下罰款；進出口收發貨人及其代理人未按照規定向海關如實申報有關知識產權狀況的，或者未提交合法使用有關知識產權證明文件的，可以處以5萬元以下罰款。
二、案例要點分析
（一）案例中B公司、Z公司作為權利人有較高的自主維權意識，都事先將相關知識產權在海關進行了備案。如此海關將會主動查發侵權嫌疑貨物并告知權利人，而且對于權利人確認侵權并且申請知識產權保護的，海關會啟動依職權保護程序，扣留侵權嫌疑貨物，進行調查認定，如果認定構成侵權的，還會按規定予以行政處罰；涉及刑事責任的，將移交公安機關處理。
（二）案例涉及到備案制度實操中的一個具體問題：國內貿易公司或者加工生產企業如何作為相關權利的合法使用人被海關知曉，從而避免相關貨物被誤以為是侵權嫌疑貨物被查扣？
1.合法使用人的含義及海關判定
合法使用人是經過權利人授權，可以合法使用其知識產權的企業。海關往往通過權利人或其代理人在備案系統自主維護的被許可人名單來判定相關企業是否為合法使用人，實務中由于權利人沒有及時維護備案信息（比如刪除或添加合法使用人），以至合法使用人的貨物在通關中因為涉嫌侵權被查扣是常見的問題。
2.兩個案例的權利人均為境外權利人，根據規定境外權利人需要委托境內代理人代為進行知識產權海關備案及維權事項。
對于案例1中的A公司，從最大化維護自身利益的角度，我們建議首選聯系B公司的國內知識產權代理人，由代理人將其作為合法使用人添加進海關備案系統中，如此在出口通關中，海關會發現出口貨物的發貨人A公司屬于合法使用人，這也意味著A公司得到了合法授權，海關會正常放行。題述中A公司想要直接聯系權利人B公司出具紙面授權文件，理論上講不是不可以，不過即使B公司愿意出具授權文件，海關在通關中不掌握A公司是否為合法使用人，需要聯系B公司確認授權文件的真實性，在確認期間，A公司的貨物則可能因為涉嫌侵權暫時不予放行，在分秒必爭的實時通關中，時間就是金錢，這會給A公司造成不必要的損失。
3.X公司的案例則涉及生產加工企業如何列入海關合法使用人名單。
這涉及兩種情形：第一種，X公司是貨物的生產加工商，獲得Y公司的授權為其加工生產涉及某商標權的貨物。我們建議X公司要提高合規意識，在接受訂單時就要注意審核委托方Y公司是否有使用Z公司知識產權的合法授權，如果Y公司已經取得Z公司的授權，則需要聯系委托方及時將其加入海關備案系統的合法使用人名單中。第二種，Y公司沒有取得Z公司的授權，這就是出口環節中的“定牌加工”情形，接受訂單的X公司要考慮和審核的文件和因素將更為復雜，例如Y公司是否在出口貨物目的國有該商標的合法注冊，該注冊的時間與Z公司在中國注冊商標的時間關系等，關于定牌加工的情形后續可以專題介紹。
（三）備案常見問題小結
由于目前海關進行備案審核時是以權利人或其代理人提交的申請文件為基礎，實務中常會出現：
1.權利人向海關備案的信息與相關知識產權權利的真實注冊登記信息不一致，而目前海關無法實時掌握已備案知識產權所發生的權利人變更、失效等情況。
2.權利人對于知識產權的授權情況非常復雜，常常出現在海關系統備案中授權的合法使用人信息等更新不及時，以至海關對于事實上已經授權的貨物中止放行。
前述1、2都是進出口收發貨人實時通關中的“暗礁”，海關在聯系權利人確認中也是執法資源的浪費。
此外實務中還存在個別企業采取偽造文件等手法騙取海關備案的情形，需要引起關注。
三、維權啟示
（一）權利人掌握的侵權貨物信息十分有助于海關進行風險分析和布控，而且這類信息也是海關備案的重要組成部分，權利人應該予以重視收集和向海關反饋。一是權利人可以主動聯合國際貿易鏈條的上下游企業，企業間互通信息，發現侵權線索和及時維權。二是權利人或者其代理人可以加強與海關的日常溝通，充分向海關關員分享侵權嫌疑貨物鑒別等信息。三是境外權利人可以充分發揮境內知識產權代理人的專業以及屬地優勢，形成有效的關企聯動，提升海關布控的有效率。
（二）國內貿易商或者加工生產企業在進出口涉及知識產權的貨物時，需要提高侵權風險意識，主動聯系確認貨物的權利狀況，索要權利證書，并且督促權利人或者代理人及時將自己添加進海關備案系統的合法使用人名單里。
（三）中國實行全鏈條的知識產權保護，海關是鏈條中的一環，權利人可以通過海關執法帶動海關與相關部門間的執法聯動，從而實現全鏈條的高效維權。
四、本文所涉法條參考
《海關法》第四十四條
《知識產權海關保護條例》第五條、第七條至第十一條
《海關關于<中華人民共和國知識產權海關保護條例>的實施辦法》：第六條至第十三條
《海關行政處罰實施條例》第二十五條
五、小結
（一）知識產權海關保護備案制度的設計初衷
中國海關知識產權保護執法程序從立法上設置了備案制度、依職權與依申請保護兩分模式，其初衷是在綜合考量了知識產權邊境保護制度的特殊性、TRIPS協定要求以及我國實際狀況的背景下，兼顧“有效保護”與“通關便利”平衡的設計。一方面權利人主動備案，可以借助海關阻斷侵權，防止侵權貨物進入國內外流通領域；另一方面備案使得海關提前掌握權利信息，有助于精準布控和有效查扣，海關主動查發侵權嫌疑貨物、開展調查認定都是以備案為前提，如此緩解了資源有限的壓力，可以提升執法效能，也保障通關便利。據海關統計，2022年全國海關共查扣進出口侵權嫌疑貨物已達6.1萬批、7793.9萬件，主動查發在90%以上；海關總署核準知識產權海關保護備案21356件。
（二）當前海關備案制度的內容概括
1.備案對于權利人不是必選項，是可選項。
2.如果權利人選擇向海關備案知識產權，需要符合相關形式以及實質要件。主要涉及申請書的必備信息以及提交相關證明文件。
3.不符合規定情形的，海關不予備案；備案后發現權利人未如實提供有關情況或者文件的，海關可以撤銷備案。撤銷備案1年內再次申請的，海關可以不接受備案。
4.權利人需確保備案信息的準確性、有效性，信息變更或者注銷的，應當在規定時間內向海關辦理變更或注銷手續，否則可能承擔怠于履行義務的不利法律后果，主要是如果因之給他人合法進出口或者海關依法履行監管職責造成嚴重影響的，海關可以根據有關利害關系人的申請撤銷備案，也可以主動撤銷備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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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識產權不再受法律、行政法規保護或者備案的知識產權發生轉讓的，原知識產權權利人應當在規定時間內向海關總署提出注銷備案的申請并隨附有關文件。
（三）優化備案制度的有關設想
鑒于知識產權具有私權屬性，按照規定如實準確提供備案信息是權利人的義務，而且行政資源有限，海關需要兼顧權利人與進出口收發貨人的利益，實務中可以通過細化備案制度、督促權利人主動履行維權義務來解決備案存在的問題。
第一，完善備案申請材料的提交要求，細分為應當提交與視情提交兩種情形，使得相關規定更加合理和便于實際操作，比如關于侵犯知識產權貨物的制造商、進出口商、進出境地海關、主要特征、價格等信息，實務中權利人往往并不知曉，可以明確相關信息為視情可以提交的材料。
第二，加大未如實備案的懲戒力度，促進有效維權與便利通關的平衡。建議可以對現行《條例》第九條進行細化，規定權利人被海關在1年內2次撤銷備案的，權利人自第2次備案被撤銷之日起1年內再次申請備案的，海關不予受理。此外，對于權利人不及時更新或注銷備案的，也可以進一步細化懲罰措施。
第三，增加利害關系人舉報制度。實務中利害關系人往往很關切并跟進著權利的備案狀況，對于海關來說是很好的輔助力量，可以通過規定利害關系人舉報制度形成制衡，比如規定利害關系人發現權利人的備案信息不屬實的，可以向海關提供說明并隨附證據，經海關核實后可以撤銷相關備案。
第四，實行承諾書制度。由權利人承諾其申請備案的知識產權權利真實有效、不存在已知的權屬糾紛，明確愿意承擔未如實申報、申請不當等導致的法律責任。承諾書可以作為備案時權利人需確認的必要文件之一。
第五，加強信息公示。在備案系統中對已備案知識產權進行公告，方便查詢和確認相關知識產權備案情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