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政扶桑花
作者:裘索 2025-04-281276日本華文女作家協會
【東瀛荷風】
“春或者櫻”文學專輯征文之四

作者(左)和渕上會長
律政扶桑花
中文導報 東瀛歲月
作者:裘索
風有約,又到了吹笑櫻花的三月里。 年年三月第四周的禮拜天,明治神宮公園通里,代代木公園和表參道等一帶的公車私車上午被規制,為女性的長跑賽道恭敬地讓路兩個半小時。

菅沼會長(上圖)和作者致辭
兩年前三月里的最后一天,在帝國飯店舉行錦天城東京事務所開業典禮,任期最后一天的第二東京律師協會會長菅沼友子在臨場致辭后的翌日,履新就任日本關東律師連合會理事長,成為“關辯連”首位女性理事長。而繼當選東京律師協會首位女性會長后的渕上玲子,同日的2024年4月1日履新就任全日本律師協會會長,成為“日辯連”首位女性會長。
呵呵,日本女性的地位似乎沒有像世人想象的那么卑微。
甲辰年整年,NHK播出了晨間電視小說《虎妞》(又譯“如虎添翼”),以首位獲得律師資格的三淵嘉子為原型的紀實大河劇的熱播,應景了首位日辯連的女性會長、首位關辯連的女性理事長的誕生。
劇中圍繞了昭和年初日本大學法科首招女生,虎妞入學畢業后通過司考成為日本歷史上首位女律師而鋪展開的那個年代的律政故事。日本在1933年才廢除了只有男性方能成為律師的法律,是時我國的女律師史良已叱咤風云馳騁在魔都上海了。
當時,明治大學是唯一為女性打開法科窗戶的大學,細閱明大的校史可以讀到,三淵嘉子1938年明治大學畢業后通過高等文官司法科考試,40年注冊第二東京律師協會成為首位日本國女律師。那時日本民法中規定了以家為單位的戶籍制度,女性處于名為戶主的父親或丈夫的庇蔭之下,無法繼承家業、不能繼承遺產,通奸只適用于女性,更沒有參政權。即便1933年后女性有了成為律師的可能,然而在那個年代的日本社會,女性即便付出男性三倍的努力,也不一定能和男性并駕齊驅,男女在法律層面就不在同一賽道上。
戰后、在國際輿論和國內民主化浪潮的驅動下,日本進行了一系列的法律和憲政改革,1945年通過了《婦女參政權和保護婦女權益法案》,女性擁有了選舉權共和被選舉權;1947年實施的新憲法確立了“全體國民在法律上一律平等”,這為女性爭取權益夯實了根基;同年通過的民法修正案,廢除了父權制度,賦予了女性在婚姻中更多的自主權,包括財產權、繼承權以及平等的離婚權。通過修訂《教育基本法》,明確了男女教育機會均等的原則,確保男女享有接受各級各類教育的權利,為女性日后職場上的成功鋪墊了基石。
首位女律師三淵嘉子,出生時名為武藤嘉子,初婚時為和田嘉子,夫亡后再婚隨再婚丈夫之姓,直至亡故而蓋棺論定最后之姓。而東大畢業通過司考后注冊于第二東京律師協會,從律師走向政壇的現任社民黨黨首、參議院行政監視委員會委員長福島瑞穗,至今未婚姻注冊未易其姓,以事實婚姻面世活躍在日本政治舞臺上。在一次國會議員表彰儀式上,她與律師丈夫和律師女兒的三人合影廣為流傳。從中讓人感受到了時代的前行、女性地位的提升。

作者在1995年第四屆聯合國世界婦女大會,右為社民黨黨首福島瑞穗
那天的開業典禮上,繼中國駐日大使館公使施泳和日本眾議院副議長海江田萬里致辭后,第二東京律師協會會長菅沼友子致辭。她祝賀事務所開業,也激勵上世紀末獲得日本外辯資格的首位中國女律師的我不斷精進。那天是她作為會長任期的最后一天,第二天將履新榮任關辯連理事長,執管包括東京都所在的三個律師協會、關東地區、甲信越地區以及靜岡縣的由東京高等裁判所管轄地區的13個律師協會。
“家庭裁判所是愛的裁判所”,這是大河劇《虎妞》中高頻出現的臺詞。75年前創設的東京家庭裁判所,伴隨著日本少子高齡化的日趨嚴峻,成人監護、爭奪子女護養權糾紛陡升。隨著共同親權的導入,家庭裁判所案件劇增,作為國家三權之一的司法,卻僅占國家預算的0.3%,家庭裁判所配置的人和物顯屬不足,菅沼理事長帶領關辯連所轄的13家律師協會共同與地方自治體和市民舉行活動、為關辯連的組織運營等焚膏繼晷地奔走著,其工作熱情和工作能力毫不遜色須眉。律師、法官、檢察官法曹三者首位女性最高位的渕上玲子,為男女平權、夫婦別姓、為推動日本司法更趨完善而宵衣旰食地奮進著,樂賞英國推理劇、擅打中國太極拳的她,一如既往地聯手國家議員推動夫婦別姓的法律修改。仰望著被時光催老了容顏卻又豐富了人生的年屆古稀的渕上會長,敬仰感佩油然。

2000年時任社民黨黨首、眾議員議長土井多賀子(左二)出席在日中國律師聯合會成立儀式
二戰后日本女性議員比例長期低迷,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一比例逐漸上升。中山雅成為首位女性內閣大臣,憲法專家土井多賀子成為首位女性黨魁和首位女性眾議院議長。此外,日本還誕生了首位大阪府知事太田房江和首位參議院議長扇千景,反映了女性參政地位的漸次提升。23年9月岸田內閣誕生了歷代最多的5名女性閣僚,但副大臣、政務官是2001年以來首次女性為零,男女共同參畫社會基本法頒布以來的四半世紀,卻沒有選出一個副大臣、政務官的女性國家議員。在G7成員國中,日本女性議員的比例總是墊底,日本女性從政之路依然坎坷。
盡管女性在政治經濟參與度和職業多樣性等有了小步的前行,但收入差距和晉升障礙依然存在。從近年的世界經濟論壇發表的男女差別指數來看日本的性別平等的進展是遲緩的。大和民族對女性家庭角色的成見限制了女性的發展,我們不難看到部分日本女性為此選擇了香港、新加坡等地求職以尋求更高的職業地位和薪酬對價。
三月里和牛島信律師一晤,饒有趣味地聊及他與田原聰一郎、時任首相的岸田文雄電視特別節目中三人對談“如何走出日本停滯的三十年”,聊起公司治理,獨立董事和女性高管。問及律師中的小說家牛島先生的見解,他說只有改變日本公司,日本才有可能改變,社長從公司員工中提拔,增加年輕人,提高女性公司高管、獨立董事的比例。我追問哪個更重要,回說都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提高女性高管的比例。
呵呵,也許是面對女流之輩的我做出的應景回說。
午間離開辦事室移步皇居東苑、櫻花叢中小步緩行的我,在日本律界女性高光時刻的當下也看到了東瀛扶桑花前行中蹣跚的步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