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城萩朔
作者：裘索 2021-04-131069望著夕陽下蜿蜒延伸至太平洋的天城連山，耳畔響起日本一代歌后石川小百合的名曲《越過天城》。隨著歌曲中緩緩流唱出的一幅幅伊豆風景畫，我在感慨日本詞曲家是那么善于將地域文化納入詞曲的同時，腦海里也回放著那些走過的足跡——天城隧道、寒天橋、九十九彎道、凈蓮瀑布、山葵濕地……
記不清出入伊豆半島多少次了，過百次是一定的。至于哪年哪月去了哪一地，記憶都模糊了。然而，第一次卻是記憶猶新的。
那是差不多30年前的一個秋季，早稻田大學為了褒獎品學兼優的留學生，組織了一次校外活動。東京以外的早稻田大學營地活動、東京北部的長野滑雪、東京南部的熱海溫泉，在這3個選項中，我不假思索地選擇了去位于伊豆半島的熱海溫泉。
日本首位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川端康成寫過一部小說——《伊豆的舞女》，小說的故事還被改編成電影搬上大銀幕，并由我們青春時代的偶像山口百惠主演……這些都是足以讓我做出選擇的理由，更何況目的地是日本明治時期的大文豪坪內逍遙的故居——雙柿舍所在地。
是日天高云淡，來自韓國、中國大陸及臺灣地區的9名學生外加帶隊的日本教師一行10人抵達雙柿舍。我迫不及待地東走西逛。兩棵有著300年樹齡的柿子樹伸展出的枝條煞是好看，入口的中庭處是明治時期東方藝術史學家、一代書豪、坪內逍遙的早大同僚會津八一題寫的《雙柿舍》匾額。觀賞著這座由坪內逍遙自己設計，融合了日本、中國、西洋3種建筑風格的建筑，不由感嘆這位竭其畢生心力完美地翻譯了莎士比亞全集的大文豪，其胸懷豐厚的漢學底蘊和對西方藝術的精準拿捏。
那晚，泡過溫泉后，我們腳踩木屐，在清風朗月中漫游了迷人的伊豆半島。那夜，點點繁星點綴著伊豆的蒼穹，點燃了我對伊豆的留戀……
第一次清晰記得，最近一次自是難忘。
今年春節前，同過往的20多年一樣，我還是搭乘了飛往東京出差的航班。黃昏時分飛抵成田，空蕩蕩的機艙、空蕩蕩的機場，空氣中彌散著消毒劑的氣味，有點落寞寂寥。當時，日本對入境者實行兩周的隔離。在核酸測試結果出來后，海關官員詢問我出關后的隔離地，我回說：靜岡縣的伊豆。
離水泥森林越遠、時間越長，離自己的內心就越近、越真實。無論在物理空間，還是在時間空間抑或心理空間，在伊豆的隔離期間，疲憊之身得以安頓、怠倦之心得以安撫。靜下心來慢慢再回首，回望這美麗半島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內心是不曾有過的悠然閑適和恬淡靜穆。沒能好好看看的藍天白云、夕陽孤月，現在可以細觀其形；未能好好聽聽的風聲海浪、空山鳥語，現在可以細辨其聲……再一次翻開小說《伊豆的舞女》，可以從容淡定地細細品讀，竟對小說主人公、對伊豆有了新的理解。
景由心生、境由心出，伴有心路和情懷的風景永遠是生命中最美而又不可取代的。
隔離期結束后，我離開伊豆，整日忙碌于公務。結束公務返滬后，我又須接受兩周的隔離。其間，忽然想寫下些關于伊豆的文字。行文臨將擱筆，舊識故交F君從東京發來了一張夕陽下天城連山的照片，山脈背景下隨風而動的蒿蘆蒼涼凄幽。最美夕陽紅、向晚又從容，我沉醉在那張圖片中，情不自禁地撥通F君的手機，告訴這位日本攝影最高獎“太陽獎”的獲得者：這是我看過的最美的一張照片，沒有之一，唯有唯一，不妨將照片題名為“天城萩朔”。
“哈哈……”話筒里傳來了對方爽朗的笑聲！
